虽说是毫无准备,但是曹植却并没有很慌乱。当所有人已经奉丞相之命开始写的时候,他反而执了酒盏,闲适地站在台边极目远望。
一爵之后,他又将视线移到了台上的宾客。
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短短地扫视之后,微微眯起。甄洛看到了他唇边缓缓漫开的笑容。那样的自信和洒脱,叫人羡慕,也叫人赞赏。
他迅速回到坐席边,拿起了笔。
很久很久以后,甄洛依然会想起那天的曹植。他引袖挥毫,体态潇洒,嘴角挂着自信却清浅的笑容,风拂过他的衣角,吹乱了他鬓边的发,但是他专注于文章,好像全然忘了外界的事物。
文章写罢,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正在专注看他的甄洛。甄洛看得太久,竟一时忘了移开视线。就这样默然相望,竟忽然有了一种认识很久的感觉。
有人大声地诵读起他的那篇《铜雀台赋》,他们才将视线慢慢移开。
“从明后之嬉游兮,聊登台以娱情。见天府之广开兮,观圣德之所营。建高殿之嵯峨兮,浮双阙乎太清。立冲天之华观兮,连飞阁乎西城。临漳川之长流兮,望众果之滋荣。仰春风之和穆兮,听百鸟之悲鸣。天功恒其既立兮,家愿得而获呈。扬仁化于宇内兮,尽肃恭于上京。虽桓文之为盛兮,岂足方乎圣明。休矣美矣!惠泽远扬。翼佐我皇家兮,宁彼四方。同天地之矩量兮,齐日月之辉光。永尊贵而无极兮,等年寿于东王。”
文采斐然,措辞华美,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样的文章,也只有曹子建一人而已。
“风头终究被子建出足了。”曹丕的声音从耳边传来,带着几分无奈。她看了一眼他,没有言语。“子建才华横溢,世上有几人能比,我自然心服口服。”曹丕走到甄洛跟前,用手摩挲着她的脸颊,“可是我有阿洛你。”这句话是他凑在耳边说的,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,甄洛却也刻意忽略了话中的意有所指。
歌舞翩翩而起,铜雀台上热闹更盛。
她不惯于这样的热闹,便以身体不适为由,提早回了邺城。
花团锦簇,烈火烹油的景象是她最厌恶的。所谓的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无非就是趋利避害的结果,锦上添花当然要比雪中送炭难太多了。她看得透彻,所以不愿意面对那么多的虚伪嘴脸和面孔。
一直被恭维的人群围着,等到人群散开,曹植才注意到甄洛早已不在坐席之上。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感,他也说不清,只是忽然觉得百无聊赖,心早已不在宴席之上了。
“夫人呢?”曹丕回到位置后,却不见了甄洛,便问身后的侍从。“夫人身体不适,先一步回邺城了。”侍从如实禀报。
他清楚,甄洛最不喜欢那些浮华的热闹。方才与丞相府的几个僚属闲聊了几句,一时没有分心给她,她一定是一个人太寂寞,所以便先回府了。
她不在,他也只有自斟自饮,等待着宴饮的结束。
浅浅饮了一口,他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,恰好看到了曹植。他虽然在饮酒谈笑,但是眼睛却总是看向自己身边这个空空的坐席。他心里闷闷的,仰头,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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