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怦然一抖,咬了一半的小馄饨径自了咙,她连忙舀了勺汤送去,再抬时,虞绍珩已经跨店来,幸而他正朝门外抖去伞面上的雨,只给她一个侧影。苏眉慌忙低,死盯着碗底剩的一圈汤,连呼都收敛了几分。
29、解红(三)
她正犹疑不决,后忽然有桌椅响动,苏眉只觉得脑海里铮铮然一声,仿佛有人在冰涩的琴弦上拂了一把。她垂得更低,若是发散来,一定落汤里。
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事,此时此地,却俨然成了一试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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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她那同学到站了车,苏眉吊在咙里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一半,她小心翼翼地半偏着脸,回眸去看虞绍珩,恰撞上他澄亮犀然的目光直直打过来,她窘迫地回过,更觉得自己心虚难堪。
虞绍珩一言不发地从她旁经过,不声不响地把他来时撑的那把柄伞挂在了她桌边,苏眉一愣,他的人已闪了喧哗的夜雨。
门外的雨落得一节奏也不讲,浇得她心底也一片漉漉。
经过了这几回,苏眉也惯了尝尝在公车上撞见虞绍珩。他不开,她也就默然之。只是每回在晃悠悠的车厢里见到他,免不了牵牵扯扯地想起许多关于他的事,像是日里白团团的柳絮,飘摇着纠缠到一,反反复复累加起来,倒像是他们认识了许多年似的。
她抬一看,见是个一同在夜校学画的同学,她印象里,那男生依稀是在一间印刷厂事,她客气地了,那人已起往里挪了个位,却并不坐,显是招呼她过去坐的意思。
她思绪凝滞,愣愣看着门外雨幕如织,直到老板同她搭话:“小,晚上的馄饨没什么病吧?”
苏眉竖着耳朵听后的动静,大约是他给了一张整币,老板谢的声音里很有几分喜气。她想草地里嗅到危机的野兔,他的汤匙在碗上轻轻一磕,也叫她上微微一震。
这日,苏眉刚一上车,还没来得及去看虞绍珩在不在车上,忽听有人叫她:“苏小。”
牵扯来,悄悄瞥了一斜对面那人,自知颊边生,只好转过脸去,牢牢盯住车窗。
她全神贯注等着他开,他却什么都没说。
苏眉见状,自忖不便拂了别人的好意,但她一瞥见坐在后排的虞绍珩,正把手肘支在车窗边上,饶有兴味地望着她,不禁又犹疑起来。
他们分明没什么系了,可她竟觉得像是哪里对不起他似的。
这天课上到一半,外就零零星星掉起了雨,等一班同学从教室里来,雨势已大,她趁着一个女同学的伞走到学校门的宵夜铺,想着边吃边等,待雨小些再去车站。
他这些日来盯自己的梢,都是搭公车,也不知今天来开车了没有?或者,他这样的人,找人来接也容易。她尽力这样想,可是那把伞握在手上,心里还是烟雨迷濛。
她正在犹豫,那男生又地招呼了一句,苏眉无法,只好着走了过去,“谢谢。”
苏眉慢吞吞舀着完了的青菜、虾,店里只她一个客人,一碗馄饨将要吃完,门外灯光亮,映一片繁密的雨线,噼啪作响的亮白溅了门槛。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,刚盛起碗里最后一枚小小的绉纱馄饨,忽听门一个清沉的男声:“老板,一碗馄饨。”
那边厢虞绍珩已在她后捡了个位,拿纸巾了面前的桌面,方才坐。片刻工夫,老板已经端了馄饨来,“您慢用。”
她沉静,在班级里也不说话,那男生见她寡言少语并不觉得异样,反而更觉得自己有活跃气氛的责任,便兴致地同她攀谈起来。苏眉少不得应酬几句,可每说一句,都忍不住揣度后的虞绍珩会是什么表。
他是故意的,她悄悄地想。他自己菜得极好,一饮一啄都极讲究,绝不会有兴致光顾这样的苍蝇馆。他是看见了她没有带伞,趁着这样大的雨,他顺理成章地送她回去。他甚至会不动声地对她说“这么巧?”
“不找了。”
“嗯?”苏眉回:“没有啊。”
他这人就是这样,心积虑到叫人明知他是心积虑却也不得不承认事只能如此。苏眉轻轻咬了嘴,难她就傻乎乎地坐在这儿,等他吃完了宵夜,装作不经意遇见她,然后送她回去?他安分了这么久,谁知会不会什么别的事?她脸上发,不知不觉连耳也泛了红,她不想顺他的意,要是她不睬他,现在就走去,他会怎么样?
只见那老板端着虞绍珩剩的那碗馄饨,满面惑然:“嘿,这真是……白要一碗,一个都没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