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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。”
双目所及是一团模糊的光,像是被河浣洗过的澄月,在素纱上开一不规则的廓。
“人灯了么?”
“是,已是五更天了。”
他吐一浊气。
先帝大敛之日,这双睛竟突生恶疾,看景是雾里看,看人如遥隔云端。这样的缺陷遑说是储君,即便寻常人家也要另择良木。
消息不胫而走,朝野上顿时如同炸了锅的鱼,纷纷从他这滩泥潭里摆尾上岸,忙不迭着白的鱼腹去向厉王陈表忠心。他的疾来得那么巧,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另有蹊跷。可惜人趋利而往,有些话光是在脑里一闪而过都是禁忌。
新君践祚借此布施恩泽,广发皇榜寻觅良医,声势浩大,却不见半起。
就在所有人视他为一步废棋,明里暗里敬之远之时,曾应先帝邀允弘扬佛法的慈济和尚再叩朱门,来去匆匆,只留一卷手抄《药师经》和一段密语,
“佛谓须菩提,若菩萨心,住于法而行布施,如人暗,即无所见。若菩萨心,不住法而行布施,如人有目,日光明照,见。一切诸相即是非相,一切众生即非众生。待殿心无所住,嗔恨何惧?何惧?若得我佛慧,且看。”
慈济和尚去后,厉帝命人重添香火,新修了东西六十二殿佛堂,其中尤以秋之静宁殿、咸之宝相殿为尊,所奉法、经卷、古籍不知凡几;再设捧经侍一职,日夜不休,守二殿灯烛明。
很快,新帝仁善的名便以势不可挡的惊骇之姿堵住了悠悠众。一并一的浪拍打在这堵新砌成的墙上,越不过,撼不动,只能一波又一波地拜伏在其脚。
萧允缓缓移开视线,凝听分辨着杳杳木鱼声中一细微的杂音,轻声问,
“陆侍,是哪个里的喜事?”
他扶着人的手臂走床榻,走到层层帷帐外,猝不及防被一凉风带走周余温。
贴着手心的小臂顿滞片刻。
他转过,一双酷似哀帝的缠绵柔的睛远远越过,好似这样就能随在零星的余声中去到闹的源。
“......是秋。”
“寅时一刻,皇降诞,陛取字‘珩’。”
......
不知过了多久,温太傅打发来传话的人去了又回,垂着脑袋缩在殿一角,伪装成一只不会吐烟的瑞兽香炉。
二人等了又等,等到那单薄的木鱼声在晨起的第一缕晞光中驻足,他们听见一声短促的笑音,像是一颗在香灰里打的火星,迸溅、熄灭。